长调悠悠,晚风拨动马头琴绵绵的思念
炊烟袅袅,牧场上传说你动人的故事
这里有辽阔的草原你美丽的家园
这里有你深爱的人和深爱你的人
你是草原的骄子,你是蒙古人的骄傲
你像敖包挺立大漠,挺立风雪
风雪中守护那美丽的草原,美丽的传说
———摘自纪念牛玉儒歌曲《草原之子》
这是牛玉儒最后一次“察看”呼和浩特的街道。
2004年8月19日清晨,青纱挽幛的车队从火车上接下牛玉儒,缓缓驶向他生前关注的引资项目、城建工地。
站前广场、中山路、开发区、机场路、新华广场、各小街巷……
像生前一样,虽然是“塞外青城”———呼和浩特的市委书记,他出行却不想惊动任何人。但这一次,他被闻讯赶来的各族群众包围了。
道路两旁,人们排起了长龙。晨风轻托起手中的挽幛、泪水沾湿了胸前的白花。“牛书记,你回家了!”“牛书记,我们怀念你!”……人群跟着灵车,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想再多陪牛玉儒一程。出租车鸣起长笛,一声声像是青城人深情的呼唤……
老百姓为何对他如此依恋,不愿停住跟随他的脚步?
他为这片土地留下了什么,牵动出青城人无尽的泪雨?
人心之中有天平,这天平总向着一心为民谋利益的人倾斜。
人民对他爱得深,是因为他为这片土地奉献得太多……
勤政
2003年4月10日,牛玉儒被任命为呼市市委书记。到他去世,牛玉儒在呼市工作仅仅493天。
但呼市的干部群众,却有一个共同感觉:这个书记与众不同!
青城人从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认识了这位新任市委书记。
牛玉儒上任第三天,非典疫情迎面而来!
疫情凶猛。“封城”传言四起。老百姓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生活必需品被抢购一空。不法商贩趁机哄抬物价,一斤萝卜竟卖到了8块钱!
就在这时,牛玉儒来到了百姓中间。他到的都是最危险的地方:非典医院、疫情社区、垃圾清理场……新书记连口罩都没戴,就和身穿防护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一一握手、亲切问候,现场解决划定病区、后勤保障等问题。
“人家书记都不怕,咱怕啥?”看到牛玉儒,人们悬着的心,很快落了下来。牛玉儒及时指挥调度,由政府拨款调运物资稳定市场,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40多天里,牛玉儒的足迹走遍了市四区的大部分社区街巷;40多天里,牛玉儒办公室的灯光几乎没熄过,每天开会到深夜。散会后,牛玉儒亲自从网上下载北京、广东等地抗击非典的经验和做法,分类整理,转发各部门。其他同志早上一到办公室,就会发现牛玉儒批的文件和资料早已摆上案头,而此时牛玉儒早已到基层为居民、群众解决急需的问题去了……
两个月艰苦卓绝的攻坚战结束了。已40多天没回过家的牛玉儒,拖着疲惫的脚步踏进家门,整整瘦了3公斤!
牛玉儒瘦了,但他在呼市百姓心中的形象却大了、高了。“呼市越看越像个‘嘎查’(村庄)。”由于历史欠债,呼市城市建设一直不能让老百姓满意。牛玉儒接过前任的接力棒,又打响了改造青城的战役。
烈日炎炎,尘土扑面。牛玉儒徒步几公里,实地察看东风路环境整治情况。他一步一步地量着走,从道牙到绿化带以及便道的铺装,从砖的厚度、强度到树木的养护,即便花草的搭配,他都一一过问,反复叮嘱。城建部门的同志,无不惊叹他的“内行与专业”。
牛玉儒说:“搞城市建设,就像装修自己家一样。哪些地方需要装修,怎么装修,必须时时做到心中有数。”
这“心中有数”是牛玉儒用脚步量出来的。城建部门的同志最怕他下班时间打来电话———准是牛玉儒又在街上转悠时发现了问题。
一个下雨天中午,建委的同志接到了牛玉儒的电话:“快到青城公园来!”等在公园里的牛玉儒对他们说:“公园本应是市民休闲、娱乐的场所,就因一元钱的门票,把多数市民挡在了门外。要想办法把这里的破烂收拾出去,把公园建得漂漂亮亮,开门让老百姓进来。”
建委的同志怕公园开放不好管理,一时想不通。牛玉儒耐心地解释:“这不是收不收门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体现政府部门由管理型向服务型的转变。要通过公园开放,促进城市园林绿化的大发展。”临末还鼓励一句:“什么时候你们把公园都治理好了,我来请你们客!”
不久,呼市的公园全部免费开放,还绿于民。青城人找回了“青”的感觉。
牛玉儒出门时爱“打的”。不少“的哥”不经意间就成了书记的“高参”。“的哥”杨树林就在一个周日上午拉过牛书记,向他抱怨为找厕所,得绕行好远才能找到,道路拥堵也影响出租车生意。
此后不到一年,呼市街头一下子冒出了许多现代、新颖的公厕。原来拥堵的马路,几个月内就拓宽了。路畅了,出租车生意就好。“的哥”成了牛玉儒的铁杆“追星族”,提起他就赞不绝口。
大街美了,牛玉儒还要看小巷:“光大街美不行,老百姓可生活在小巷里啊!”他发现很多学生下晚自习后,在漆黑的小巷里行走。他摸了摸底儿,这样的“黑巷”有47条,随后就一一点名让城建部门装上路灯。“黑巷”一片光明,老百姓的心更是透亮。
一个周日,牛玉儒发现新铺好的便道上有根电线杆正挡在盲道中央,他对管城建的同志发了火:“这样的盲道盲人怎么用?这不是害人吗?”当即要求对市区内所有的盲道全面检查、清理。全市几万残疾人由此受益。
城里美了,牛玉儒还想着城郊。
东河原是呼和浩特的“害河”。夏天发洪水,冬天沙尘飞。市民避之唯恐不及。
牛玉儒上任不久,就成了东河整治工地的“常客”。为保证抢在洪水来临之前结束河底和两岸工程,他早晚都要去工地。工地从头到尾3公里路,他疾步如风,每次去都“量”几遍。
东河工程完工,呼市百姓有了新去处。智能喷泉冲天而起,绿化隔带分布两岸……东河,人潮如流,游客不断。
青城变了,青城百姓,就在一草一木的变化中,真切感受到这个新书记身上透射出的两个字:“勤政”。
激情
“牛玉儒同志是全自治区最有激情的干部之一!”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书记储波这样评价牛玉儒,“不论干什么工作,他都充满信心,充满激情。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困难’二字。他自加压力,负重前进,不给自己留余地,不给自己留后路,远见卓识,思想超前……”
牛玉儒常说:“不要谋着做大官,要谋着做大事,要做人民拍手称快的好事、实事。生命一分钟,敬业六十秒!”
1996年到2001年,牛玉儒在包头当了4年多市长。经历了大地震的包头,百废待兴。
在市委领导下,牛玉儒接连干了几件大事:克服重重困难,成功实现稀土高科、北方重汽等企业股票上市;抓住震后重建机遇,引入资金进行高水准的城市规划和建设,使包头成为闻名全国的西部“明珠”,获得联合国“人居奖”。
2001年到2003年,牛玉儒到自治区任副主席,分管外贸。经过认真调研,他反复算“积极进取”的账,硬把外经贸口引资、进出口贸易等任务指标,定得比原来的翻了一番。自治区领导不信:如果目标实现了,自治区财政拿200万元奖你们!结果,奖金真被牛玉儒他们拿到了!
与他共过事的人都说:牛玉儒身上有股“魔力”,他到哪里,哪里就发展;他到哪个岗位,哪里工作就有起色;他到什么地方,很快就会有好口碑;他接触到谁,谁就会被激起干事创业的欲望。“跟他干很苦很累,要求也严,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愿意跟他干!总觉得有一股冲劲,能成就一番事业!”这,就是一位富有事业心的党员领导干部的魅力!
到呼市担任市委书记,牛玉儒接到的是一个“烫手”的新职位。从自治区副职变为一个地区的主官,级别没变,责任却加重了,况且是难当的“京官”。有点私心、没点胆量的人,不会接这副重担。
自治区党委领导找他谈,牛玉儒二话没说,第二天上午就走马上任。领导很欣慰:没看错人!向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呼市经济要在全区做“老大”,在西部12个省会、首府城市中一争高低!
当“老大”,谈何容易!可牛玉儒好像还嫌压力不够,又提出“三个翻番、一个第一”的目标:到2007年,全市经济总量、财政收入、城乡居民收入要在2003年的基础上实现翻番,即年均增长都要达到18%以上!全市综合经济实力和人均收入水平,要位居全国5个少数民族自治区首府城市第一!
从此,凡大会小会,只要有牛玉儒参加,人们总能听到那几个熟悉的数字和字眼:2007、GDP实现800亿……讲得老百姓睁大眼睛,张开耳朵;讲得干部个个血脉贲张,跃跃欲试!
争做“老大”要有实招。把着力点放在“引企、引资、引智”上,发挥好“乳业、电子、信息”三大支柱产业优势,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这是牛玉儒的三大“杀手锏”。
但他更大的“杀手锏”,还是他对事业的“激情”。这激情,把四面八方的人才、项目、资金,像磁石吸铁一样,“吸”了过来。
博士张伯旭是北京来的挂职干部,电子信息专家。本来没分在呼市,硬让牛玉儒给“截”了过来。本属礼节性的初次见面,竟一谈两个多小时。
“我见过许多领导,很少有人肯这么长时间兴致勃勃地听我讲专业问题。”张伯旭说,“他是那种人,让人见过一次就忘不掉,见过他的人就还想见,还想与他打交道。”
俩人成了事业上的莫逆之交。牛玉儒常常一天打来五六次电话,询问正在引进项目的进展情况。有时半夜想起事来,他也要打来电话:“你看要不要给投资者再做点什么?”
张伯旭没让牛玉儒失望。一个将改变我国电子信息产业格局的高端电子产品生产基地落户呼市,将为呼市乃至内蒙古区域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经济发展,增添新的动力!
牛玉儒看中了一位当时还在北京学习、善搞城市绿化的干部,但人家不想来。牛玉儒就专门把他请到呼市,亲自带他在市区一处处走,一处处看,一处处讲他勾画的蓝图。
“你看,有这么多的事可做!”最后,他动情地说,“一个人有事做多好啊,你来吧!”对方很快成为他改造呼市的得力干将。
人们印象中,蒙古族人坦诚、热情、爱喝酒。平时在家滴酒不沾的牛玉儒,见到了远方来的客人,就尽显蒙古族的坦诚与热情。哪怕客人再多,他都要一一敬到,而且一饮而尽,生怕谁感觉受了冷落。只要他出现,满场客人都会受他感染,不知不觉就变得豪爽起来。就是在这种豪爽中,有心的客商深深体味到一颗加快发展、建设呼市的急切之心……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2004年上半年,呼和浩特引进区外项目和资金已连续3个月在自治区排名第一。牛玉儒提出的“翻三番”的目标,也有望提前实现。现任呼和浩特市委书记韩志然说:“牛玉儒同志为呼市的发展,奠定了工作基础、思想基础和发展潜力。”
本色
无论官位多高,权力多大,牛玉儒与老百姓总有着一种割舍不断的深情。
1952年,牛玉儒出生在通辽市一个蒙古族普通干部家庭。他6岁那年,母亲病逝,撇下兄妹6人,最大的哥哥也只有11岁。父亲无力照顾孩子,就把牛玉儒和他的二哥、小妹送到了乡下,和奶奶、二叔生活在一起。
农村生活贫穷。二叔家本来就有7个孩子,全家人的生活只靠他一人支撑。科尔沁草原的冬天十分寒冷,牛玉儒不记得自己曾穿过棉衣和棉鞋……
艰苦的生活磨炼了牛玉儒的意志,也培养了他与群众息息相通的情感。他特别喜欢吃老乡做的饭菜,那淡淡的、从院落里飘来的清香,让他多少年后说起来都回味无穷。那是他情感的土、不变的根!
上访群众在有的人眼中,不受欢迎:一张苦脸,一肚苦情。但牛玉儒在自治区当秘书长,只要看到家门口有人等,他就让爱人把他们让进来,沏茶倒水。
他怕爱人不理解,开导说:“他们能找上门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没有困难,素不相识,谁会上门求助?咱们千万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冷了他们的心!”
一位基层干部向牛玉儒抱怨,帮困难户到政府部门跑点事,真难!
“难吧?”牛玉儒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我们大小还当个官、有点权,你都觉得难,老百姓无权无钱,那不更难?咱手里有点权,就得想着给老百姓办点事!”
牛玉儒对群众的感情完全是亲人式的———出自本能,将心比心,总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2003年春节前夕,牛玉儒踏雪走访贫困户。行前牛玉儒交代:“一定要找个最困难的,要雪中送炭!”
残疾人孙震世丧失了劳动能力,为供养上大学的养女,欠下了2万多元债。牛玉儒进门后,关切地问老人:“年货办了没有?”老人以为领导只是问问,就简单地回答:“有啦,街道都送来了。”
牛玉儒不放心,亲手上前打开屋内唯一一个柜子———里面只有一袋面。他一阵心酸:“这哪行?过年不能光有一点粮啊!”
他把民政部门的救济款交给老人,又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对大家说:“我们捐点钱,让老人先把年过了,再想办法让孩子把书念好!”
快离开时,他拉着老人的手说:“我们大家都帮你,孩子就能上好学了。我叫牛玉儒,我也算一个。”老人感动地说:“我知道你,我在半导体里听到过。”牛玉儒一愣,马上问道:“怎么是半导体?没有电视吗?”他问民政部门的同志:“这样没有电视的贫困户有多少?赶快想办法,一定要让他们在年三十晚看上春节联欢晚会!”老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一年,呼市没电视的500户贫困群众,第一次过了一个“有声有色”的春节。
多少年来,牛玉儒为与他素不相识的老百姓办过无数实事、好事,可在亲戚中他却“六亲不认”———
牛玉儒的5个兄妹,至今全是普通百姓,他二叔家的孩子也大多在家务农。
妹夫几年前下岗,妹妹打来电话求助,牛玉儒说:“这事三哥我不能管,下岗是个普遍问题,你们要自己多想想办法,给别人带个头。”
二哥的孩子想找份工作,有人说:“你叔叔在自治区当领导,让他说句话不就行了?”二嫂千里迢迢找来。牛玉儒把二嫂接到家,热情款待。但一听这事,一口回绝:“这样的事不要找我!”二嫂当时就哭了。事情最终还是没办成。
最后,孩子靠自己努力,进了一家企业工作。牛玉儒得知后非常高兴。
不少老家的亲戚朋友听说牛玉儒当大官了,去找他办事,他总是婉言拒绝,然后让妻子好好招待,领他们上街逛逛,带上路费,送他们上车。
一些人说他“六亲不认”。但身为老党员的父亲理解他。听说牛玉儒果断拒绝了亲人们的相求,老人却感到欣慰。他在电话中劝道:“玉儒,亲戚越骂你,老百姓就会越信任你,亲戚以后会理解的……”
一次,老人看到京剧《铡包勉》,心有感触,忙给牛玉儒写了一封信:“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只有你当了领导,一定要清廉,像包公一样,堂堂正正!”
在妻子谢莉眼中,牛玉儒对家庭也“无情”:他总有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特别是到呼市工作以后,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那些日子,谢莉看他实在太累了,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每晚早早备好洗脚水、挤好牙膏,等他回来。但牛玉儒回家的时间根本没准儿。有时回来了,当妻子把洗脚水端到床前时,他连衣服没来得及脱就睡着了。妻子只能在他睡熟时,为他擦把脸、洗洗脚。看着他像孩子一样沉睡的模样,谢莉常常坐在旁边抹眼泪:“也许只有这时,他才算能陪陪自己。”
牛玉儒回得晚,可起得特别早。妻子还没醒来,他早走得没影了———上班前明察暗访是他的惯例。对此,妻子不解:这样当官是不是有点傻?这样干到底是为了谁?可牛玉儒总是安慰她:“你得多体谅我一些。我必须得这么干,上受组织重托,下对百姓承诺,我别无选择。等将来我退休了,一定好好陪你,给你做饭,干家务活,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相识相知25年,她佩服丈夫那投入的工作热情,虽然不解,却又不得不去理解。别人谈起焦裕禄、孔繁森这些公而忘私、忘我工作的典型,认为生活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时,她就会在心中默默地辩解:“有的,有的,真的有这样的人!”
考验
死亡,是一份最严酷的考卷,最能衡量出一个人对生命意义的理解、对人生价值的追求。
如果真有这样一份试卷,牛玉儒用他生命中最后的90多个日夜,赢得了令人动容的满分!
2004年4月,一直用止痛片对付“胃痛”的牛玉儒,被检查出是“结肠癌肝转移”。医生和自治区领导要求他立即到北京作进一步确诊,可牛玉儒硬是坚持等呼市“两会”圆满结束,才从人大闭幕会场出来赶往机场。
得到这可怕的消息,妻子谢莉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医院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失声恸哭!
她怨他、气他,也怨自己、气自己。他平时只知道没日没夜地工作,从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都病到这份儿上了,他还在与大夫交涉:要尽量在“五一”长假期间把手术做完,争取3天下地,7天拆线,10天出院回家工作!
尽管谢莉强作镇静,但牛玉儒还是看出了她的悲伤。他反倒安慰她:“我没事,怎么也能再活个3到5年。我对呼市老百姓的承诺还没兑现,要干的事儿还多着呢……”他对前来看望他的自治区领导说:“过去战争年代不少人二十几岁就牺牲了,我已经够本了!”
5月3日,大夫为他做了手术。而牛玉儒真就说到做到:3天下地,7天拆线。然而,10天后牛玉儒却没能出院回家工作———他开始了痛苦的化疗。
化疗熬人。牛玉儒的身体反应比一般人还强烈,化疗后长时间高烧不退,几近昏迷。但他没喊过一声疼,叫过一声痛。
只要体力有所恢复,牛玉儒的病房就成了“办公室”。他天天躺在病房里,从早到晚不停地通过电话部署工作,不停地与身边工作人员探讨工作。
多少年来,谢莉早已习惯了牛玉儒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但是护士不干了:“医院是治病的地方,这里哪能像在办公室?”于是,牛玉儒就让来谈工作的人,与护士捉起了“迷藏”。撵得紧了,他让来人避一避。护士一走,他就忙让人去找:“人呢?接着再谈!”
一次,女儿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故意给他讲笑话,解除他的疲劳。他眼睛盯着女儿,看似在认真听孩子讲,可听着听着,忽然从他嘴里冒出一串工作电话号码,要女儿马上给他拨通。女儿再也笑不出来,抱着父亲大哭。
住院期间,牛玉儒三次回到呼市,每次都是在化疗后的五六天,身体刚刚恢复。
牛玉儒惦念着道路绿化、公园改造有多大进展,更想早点了解让他日夜牵挂的工业园区项目的落实情况。尽管在医院他每天都打电话询问,可他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傍晚6点多下的飞机,第二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坐上中巴车,到市区各处察看。
边看边说,激情依旧。牛玉儒让身边的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哪里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听说在伊利、蒙牛带动下,全市奶牛头数、鲜奶量在全国大中城市中占第一位,他精神顿增:“这比什么好药对我都管用!”
但是,工作人员已看出他的双腿不时在打颤,涔涔汗水浸湿了衣衫。他们忍不住一次次地打断他的问话,建议早点结束。但他每到一处,问得还是那么细,想得还是那么深!甚至关心施工会不会影响群众:“你们得快点干,别总让老百姓吃土啊!”直到中午12点多,他才大汗淋漓、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家。
7月16日,呼市市委九届六次会议召开。为了能回来讲他对呼市发展的美好构想,他做了长时间准备。那时第二次化疗刚结束,他每天努力多吃饭,精神状态让大夫都倍感惊讶。他还每天都积极称体重,但体重却直线下降:1.76米的个头体重竟已不到55公斤!
在他一再坚持下,牛玉儒提前一天回到呼市。一进家门,就让妻子给他准备参加会议的衣服。但翻遍衣柜也没找出一身合适的,因为衣服大都不能穿了:原来2尺9寸的腰围,现在已不到2尺3寸!
牛玉儒叹了口气:“那就多穿几件内衣吧!别让同志们为我担心。”他兴致很高地一件一件在衣镜前试着穿,还让妻子和女儿从背后给他看看肩膀撑没撑起来,显不显瘦。
眼泪模糊了妻子的视线。丈夫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多少件衣服,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数。7月正值酷夏,这对一个刚刚做完化疗的病人来说,多么残忍……
牛玉儒却浑然不觉。为他的身体考虑,市委把他的讲稿压缩在40分钟以内。然而,牛玉儒在会上激情澎湃,脱开讲稿,讲体会、谈思路、说构想。知道内情的人不停看表,10分钟,又10分钟,分针、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整整讲了两小时十分钟!
整整一上午,台上台下,热血沸腾,心潮激荡,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人们一边为他鼓掌,一边眼中噙着泪花……谁能想到,牛玉儒这令人荡气回肠的讲话,竟成为他与呼市人民的诀别,人生的绝唱!
8月,牛玉儒已全身浮肿,2尺3寸的腰围又变成了2尺9寸!自己已经坐不起来了,臀部甚至生了褥疮。但听说自治区在8月10日要开党委中心组学习会,他让人扶坐病榻,和身边工作人员一起准备发言稿,一遍一遍地认真修改,准备再回呼市。
别人劝他,有个书面发言就行了,他不同意:“我要讲的话很多,我要当面向党委汇报!”医生阻止,他居然要求工作人员一定要请大夫吃顿饭,让医生知道这次回去的重要性。
他们真的请医生吃饭了。他们了解牛玉儒: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呼市的机会,他要在生命的最后,向自治区党委、向呼市人民,做一个全面的交待……
直到8月6日,他还与来看他的同事说起呼市的建设,说起当天要在新华广场召开的昭君文化节和草原文化节。他还担心新华广场的改造,没有他预想的效果好……
那天,他的声音已极其微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他生命中最后说出的一句比较清晰的话是:“不知道老百姓……对这个广场满不满意……”
3天后,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牛玉儒陷入深度昏迷,说不出话来。10日下午,牛玉儒忽然从昏睡中醒来。他发现妻子两眼红肿地坐在他床边。他蠕动着双唇,两眼看着妻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从这以后,牛玉儒便紧闭双眼。
妻子实在不甘心丈夫一句话不说就离开自己,她跪在丈夫床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他却浑然不知。12日早上,妻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偎在丈夫耳边轻轻地喊:“玉儒,玉儒,8点半了,要开会了。”
牛玉儒竟真的动了。他最后一次努力地睁开了双眼,凝视良久……
回声
8月15日晚,灯火辉煌的呼和浩特市新华广场。昭君文化节暨草原文化节闭幕式在这里举行。广场上,人头攒动,笑语喧哗;广场上方,五颜六色的焰火,照亮了城市的天空……
就在头一天,直到弥留时刻还在关注老百姓对新华广场满不满意的牛玉儒,悄悄地走了。
自治区和呼市领导,没有立即把这个消息发布给广场上欢乐的群众。几经犹豫,他们也没有停止燃放那绚丽的焰火。他们知道,这些,都是牛玉儒最想做的,他会在那里欣慰地看着,笑着……
16日一大早,呼市的老百姓得知了这一消息,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雷厉风行、精力充沛的牛书记,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悄然离去?
就在一个月前,你不是向首府百姓承诺,要与呼市的老百姓一起,再好好“拼一把”,力争在全区做“老大”,与西部12个省会城市一争高低吗?
你可知道,昨天还是一片欢歌笑语的呼和浩特,因为你的离去,顷刻就淹没在悲痛中。你可知道,昨天还是朗朗晴空,今天就落下了霏霏细雨———人们说:“牛书记走了,连老天爷都哭了!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哪!”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冒雨来送你啊……
城建系统的干部职工来了。在建设青城过程中,他们对你的情怀感受最深切。不管受你表扬的,还是挨你批评的,提起你都止不住落泪!
他们现在多想告诉你:你担心的呼伦路,现在完全畅通了,还在绿化带上装饰了花坛、花钵,就像你说的,变成名副其实的花街了;主次干道“进城”的大树,成活率很高,已成为一道亮丽的景观;你最牵挂的新华广场,即便深夜,也还有许多市民在这里消遣———你放心吧,对新广场,老百姓是满意的……
在青城投资的客商来了。他们不少人曾目睹过你的热情和风采,许多人因此扎根于这片土地。而今斯人已去,怎不让他们扼腕叹息!
他们多想告诉你:你病中还视察过的TCL彩电厂新项目,已经快完工了,彩电园区已经成形了;你花了那么多心血引进的汉鼎光电,到11月厂房就会完全封顶了。挂职期满了的张伯旭没有走,他还守在工地上,他说:“牛书记有交代,我要把这件大事做完了再走……”
你关心过的孙震世老人拄着双拐来了。这些天,老人把你送给他的电视擦了又擦,他说一打开电视就像又看见了你。
他多想还能拉着你的手对你说:是你让他过上了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春节”。在他怀里,一直揣着一方手帕,包着你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把手帕捧在手心里哭诉:“牛书记啊,等我女儿毕业了,我们父女俩一定攒点钱,给你建个塔、立个碑……”
和你素不相识的各族农民来了。他们没有当面见过你,但他们看到过非典期间你不顾个人安危、走村串户为村民们送温暖的场面,听说过你为呼市发展呕心沥血的故事和那些爱民为民的传说!
当坐上出租车,只要一提你的名字,司机就竖大拇指的时候,原来带着问号来了解你的人,敬佩你了;当看到素昧平生的老大娘扑倒在你的灵前,嚎啕大哭的时候,当初怪你“六亲不认”的亲友,理解你了……
有什么评语,能比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品评更真实?有多坚固的敖包,能比在各族群众心中树起的形象更长久?
牛玉儒,你不曾离去!知你有共产党,爱你有老百姓。钢城记得你,青城记得你,黄河记得你,草原记得你!蓝天白云间将永久地留下你的身影,千里草原将永远流传着老百姓从心底呼唤你的悠悠回声!
(《人民日报》 2004年11月26日 本报记者 崔士鑫 盛若蔚 吴坤胜 )